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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朗局势变化,中国在伊朗核心利益是什么

来源:能源情报 发布时间:2018-06-20

能源情报按:中东局势在酝酿新的变化,伊朗和以色列的唇枪舌战,以至互相攻击对方据点。美国重拾制裁大棒,欧洲则尽力斡旋,在不确定预期下,油价直冲80美元。

在纷乱复杂的局势下,更要认清中国的核心利益。选取一篇2014年的文章,有利于认识中国在伊朗的利益。




文/田文林

伊朗是中东最重要的地区大国之一,国土面积居中东第四位,人口居中东第二位,油气产量居世界第四位,GDP总值排中东第三、世界第二十五位;扼守霍尔木兹海峡,横跨海湾与里海两大产油区,素有“欧亚陆桥”和“东西方空中走廊”之称,布热津斯基称其为“地缘支轴国家”。正确评估中国在伊朗的利益,显得极有必要。

一、四大主要利益

中伊1971年建交后,虽历经美苏对峙、海湾战争、苏联瓦解、“9·11事件”、阿富汗战争、伊拉克战争等重大国际事件,但两国合作日益密切,中国在伊朗的利益越来越重要。

第一,伊朗是中国配置“两种资源、两个市场”的重要合作伙伴。中国要实现可持续发展,必须统筹和依托国内与国际“两种资源,两个市场”,从外部获取足够的资源和能源,同时对外输出工业品,以壮大自身工业制造能力,伊朗在这两方面均是中国重要合作伙伴。

伊朗是确保中国能源安全的重要合作伙伴。能源供应不仅是经济问题,还是国家安全问题。中国1993年成为石油净进口国,此后能源对外依存度快速上升,2012年达58%,2013年约为60%,预计2020年会达到75%。能否从海外获得稳定的能源供应,对中国实现可持续发展和国家安全至关重要。伊朗油气储量位居世界前列,油气总量与沙特大体相当,是中国对外能源合作重点对象国。能源合作是中伊合作的重中之重,有学者甚至将中伊关系称为“石油贸易伙伴关系”。一方面,伊朗成为中国重要能源进口国。

近些年,中国从伊朗进口原油数量增长迅速:2006年伊朗取代沙特,成为中国最大原油供应国(因西方国家制裁,近年中国从伊进口量大幅下降);2007年中国取代欧盟,成为伊朗最大石油出口对象。2014年5月,中国从伊朗进口75.79万桶原油,是伊朗最大主顾。

另一方面,伊朗是中国重要油气开发对象国。伊朗是为数不多的开放油气上游开发的产油国,加上西方国家在苏丹、利比亚等产油国挤压中国,西方国家公司顾忌制裁等因素,中国日益将伊朗作为重点能源开发国。

伊朗也是壮大中国民族工业的重要海外市场。发展制造业是中华民族实现复兴的物质前提。中国海外工业品市场越大,制造能力就越可能壮大、提高。伊朗与中国产业结构和发展水平存在一定差距。据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《工业发展报告2011》数据,在全球122个国家中,中国工业竞争力排第5位,伊朗排第83位。中国处于工业化中后期,制造业是第二产业主体;伊朗处于工业化中前期,油气开采加工及相关工业是第二产业支柱。加之伊朗工业设备老化、技术落后、基建滞后,中国技术和设备非常符合伊朗当前消费水平和市场需要。目前,伊朗已成为中国市场多元化的重要海外市场:伊朗是中国出口成套设备及主要工业技术的重要国家,是中国海外承包工程最多的国家之一,也是中国对外投资重要对象国。

第二,伊朗是确保中国西陲安全的屏障。中国面临的安全威胁主要有三:一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遏制、防范中国崛起。目前,北约东扩已伸至中亚、蒙古,同时与澳、新、日、韩等国强化合作。美国战略重心也转向亚太,60%的海空军力部署亚太,并通过《美日韩安保条约》及对东盟国家的拉拢,形成明显的围堵、遏制中国之势。二是海上领土争端。近年来,中国与海上邻国岛礁争端加剧,擦枪走火可能性增大。三是“三股势力”对中国西部威胁增大。当前,中东乱局使伊斯兰极端势力泛滥,美从阿富汗撤军将使塔利班卷土重来,“基地”组织在拉丹死后袭击目标本地化,不排除这股势力矛头转向中国的可能。中国境内2300多万穆斯林成为境外极端和敌对势力渗透的重点。

中国要缓解安全压力,既要稳固和经营周边,更要谋求外线突破。伊朗位于亚洲西南端,既是中国的“大周边”,也是“外线国家”,可在两方面纾缓中国的安全压力:一方面,伊朗是迟滞美国等西方国家战略包围的重要牵制力量。从地形看,伊朗高原与扎格罗斯山脉、兴都库什山、喜马拉雅山、青藏高原一道,形成拱卫亚洲大陆的天然屏障,伊朗恰好位于这一屏障最西端,客观上成为中国西陲安全的“桥头堡”。从政策看,伊朗是中东地区为数不多

敢对美国说“不”的国家,客观上成为阻隔北约东扩和美国“C形包围”的战略牵制力量。另一方面,伊朗是防范极端宗教势力向新疆渗透的重要“防火墙”。伊朗是中东为数不多的什叶派掌权的国家,其与逊尼派极端势力(如“基地”组织、阿富汗塔利班等)水火不容,因而是阻遏逊尼派极端势力蔓延的重要力量。

第三,伊朗是中国塑造国际新秩序、提供国际影响力的重要借重力量。当前中国参与塑造国际新秩序面临重要机遇期。从国际看,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,美欧主导世界秩序的能力有所下降,新兴经济体影响力相应上升,国际格局处于“南升北降”的变动期和转型期;从国内看,新一代中央领导集体上任后,中国外交从侧重“韬光养晦”,转向侧重“有所作为”,参与塑造国际秩序意愿和力度加大。中国在“全方位外交”基础上,外交重点有所调整:其一,大国外交仍是重点,但联俄抑美、防范西方战略挤压态势明显;其二,保持外交平衡,但经营重点转向亚非拉国家,同发展中国家“永远做可靠朋友和真诚伙伴”;其三,更注重“金砖国家”作用,通过出席金砖峰会、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、与十几个国家用人民币结算,打破美元垄断地位。

在中国新型外交框架中,伊朗的地位重要而独特。首先,伊朗是中国构建多极化世界秩序的重要倚靠力量。伊朗坚持独立自主政策,1979年伊斯兰革命以来,其最高领袖霍梅尼以及现任最高领袖哈梅内伊,都坚持独立自主外交。从战略态势看,欧亚大陆主要国家(中、俄、印、伊)保持良好关系,是防止单极霸权、塑造国际新秩序的重要保障力量。

其次,伊朗是构建新型金融秩序、打破美元霸权的重点一环。近些年,伊朗公开挑战“美元霸权”,用欧元代替美元结算和计价,有助打破美元垄断地位。再次,伊朗是检验中国同发展中国家关系的重要试金石。“十八大报告”强调中国“永远做发展中国家的可靠朋友和真诚伙伴”。伊朗是发展中国家一员,其目前受打压状况更是发展中国家遭遇的缩影:美国仅因伊朗不肯屈从,便将其冠以“邪恶轴心”、“暴政前哨”等恶名;西方国家没有获得伊朗制造核武确凿证据,却屡屡对其加紧制裁,许多发展中国家同情、支持伊核立场。中国对伊政策是检验对发展中国家政策的“试金石”。

第四,伊朗是中国“经略中东”的重要突破口和潜在战略支点。中东石油储产比为78.6年,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的41年。随着“能源重心西移”和“消费重心东移”,以及中国能源对外依存度提高,中国越来越离不开中东,但中国“经略中东”不可能重蹈西方霸权干涉老路,必须着力培育若干可以患难与共的“铁杆盟友”。而伊朗是中国在中东拓展影响的潜在战略支点。一方面,伊朗是中东唯一有能力制衡、牵制美国的地区国家。美国一直将中东视为实现霸权、遏制其他国家能源供应的战略重点,尤其随着美能源自给率提高,美借助中东石油供应打压和控制新兴大国的可能性大增。《华盛顿周刊》预测,未来50年,谁能控制伊朗、伊拉克和沙特三国,谁就能控制全球石油。冷战结束后,美国等西方国家先后推翻阿富汗、伊拉克、利比亚等反美政权,叙利亚现政权也岌岌可危。伊朗是中东唯一有能力和意愿牵制美国的地区力量。伊朗越强大,美国独霸中东的意图就越难实现,中国在当地回旋的空间就越大。如果伊朗倒向美国阵营,其很可能与土耳其、沙特、以色列等构成美国在中东的几大“战略支柱”,使中东成为美国禁脔。因此,伊朗是中国在中东制衡美国的力量,也是美国战略重心转向亚太的战略牵制力量。

另一方面,伊朗对华友好,政体稳固,是中国可以倚重的地区伙伴。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曾将国际关系分为敌对、非敌非友、友善三级,每级分为两等,共六个等级:对抗、紧张、不和、普通、良好、友好;每个等级又分“低、中、高”三档。中伊关系大体处在良好等级的低等水平,或非敌非友的上等水平。近些年,伊朗实行“向东看”政策,重点是与中国发展关系。在伊朗看来,俄罗斯只将其视为对抗美国的平衡点,而非真正的战略伙伴;印度、日本在重大问题上容易屈服于美国压力;巴西短期内缺乏经济、军事和地缘政治影响力。而中国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,国力日趋强盛,中伊共同利益甚多,且中国对伊朗内政或中东地区无额外要求,因此伊朗将中国视为其实现地区大国梦,缓解西方制裁,抵御西方颜色革命可以信赖的朋友和伙伴。

2011年中东剧变后,埃及等阿拉伯大国转型曲折艰难,沙特等海湾国家因中国在叙利亚问题上的立场而与中国隔阂增大,而伊朗政权基础稳固,更适合作为中国拓展中东的战略支点和前进基地。

二、主要干扰因素

在世界各国中,伊朗国情特殊。伊朗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奉行神权政体,曾因“输出伊斯兰革命”得罪不少地区国家,同时因激进反西方,得罪美国等西方大国。近些年,伊核博弈则将伊朗置于国际风暴眼。中国在伊朗的利益面临诸多威胁与挑战。

第一,美国因素是中国在伊朗拓展利益面临的最大变数。中美伊三角关系具有不对称、不稳定、高关联特性:美国是唯一超级大国,中国正由地区性强国迈向世界性大国,伊朗是地区性国家。伊美关系主要表现为对抗性;中国对美政策既具有合作性,也具有对抗性:当中国与美国抗争时,需要伊朗的配合与支持,当中国与美国合作时,则需要伊朗克制与冷静。

历史上,伊美结盟、中美敌对、伊美敌对、中美友好,都曾对中伊关系产生重大影响。当前,美伊敌对日趋加剧:伊朗矢志成为地区大国,美国则竭力阻止伊朗崛起;伊朗核计划不断推进,美国则竭力阻止伊朗研发核武;美国将以色列视为其在中东的主要战略资产,伊朗则坚定反以;美国将“中东石油以美元计价”视为美元霸权根基,伊朗则改用欧元及其他国家货币结算贸易。美国将伊朗视为“眼中钉”,对其在舆论上妖魔化、军事上威慑、经济上制裁。正因如此,美国不希望中伊深化合作。美国由于对伊朗影响力有限,因此重点对中国施压,诱压中国削弱与伊朗合作:一方面竭力说服中国减少与伊合作,鼓励其他能源生产国(如沙特)增加对华石油出口;另一方面不断加大对中国涉伊企业的制裁。

当前,美伊对中国的需求与压力均在增大,中国外交选择难度加大。伊朗不时提醒中国在伊有重大能源和经济利益,希望中国给予其更多支持和呼应。中国因支持力度达不到其预期,令伊感到不满和失落。美国则要求中国“负责任地运用其地位和影响力”,减少对伊交往,支持制裁伊朗。中美利益交织广泛,互为第二大贸易伙伴,中美关系权重显然高于中伊关系,中国要维护“新型大国关系”,就要顾忌美国的呼声,但中国未能积极配合美制裁伊朗行动,美国对中国的不满和失望日增。

中国在美伊之间“走钢丝”,直接影响中国在伊拓展利益,而且中国在伊朗利益越大,美国因素带来的风险和代价就越大。近年中国油企借西方国家退出伊朗能源市场之际,在伊获得不少大项目,但美国加大制裁又迫使这些企业不得不放慢合作步伐,甚至退出油气项目。2012年,中伊贸易额仅为370亿美元,比2011年的450亿美元下降18%。

中国从伊进口石油比例从2009年的16%降至2012年的6%。中国在伊投资降至4亿美元,比2011年约30亿美元的投资额下降近87%。

第二,伊核问题是当前涉伊最复杂的棘手外交难题。2003年2月伊朗宣布发现并提炼出铀后,美国等西方国家高度警惕,伊核问题由此浮现。在法德英斡旋下,伊朗曾于2003年12月18日签署《不扩散核武器条约》附加议定书,2004年11月中止铀浓缩等相关活动,但伊朗提出的相应条件(如和平利用核能权利等)未获三国支持。2005年8月内贾德上台后重启铀浓缩活动,迄今已建起完整核循环体系,能自主提炼浓度20%的浓缩铀。目前,伊朗将核计划视为其实现地区大国梦的关键指标和民族尊严的象征,加之伊核成本估计已达1000亿美元,因此不会轻言弃核。美国等西方国家认为,伊油气资源丰富,没必要开发核能,指责伊试图借“和平利用核能”制造核武,竭力迫使伊朗弃核。这种结构性矛盾导致伊核危机日趋棘手。

伊核问题的双重性使中国处于两难境地。一方面,伊核问题包含核扩散与反核扩散的问题,美国等西方国家正是通过渲染、夸大这点,借以拉拢其他国家参与对伊制裁。自2006年伊核问题提交联合国后,美国先后敦促安理会通过第1696号、第1737号、第1747号、第1803号、第1929号决议,并且赞成对伊施压或制裁的国家占绝大多数。中国为维护负责任大国形象和核不扩散机制,在安理会接连投票支持对伊制裁,从而使伊朗对中国不满和怨言明显增多。

另一方面,伊核博弈具有霸权与反霸权性质。对西方国家而言,伊朗在巴列维时期发展核计划不是“威胁”,伊斯兰革命后发展核计划就成了“威胁”;西方国家至今未获伊朗制造核武的确凿证据,却借此对伊朗进行多轮制裁;美国对以色列拥有核武不置一词,对伊朗和平利用核能却百般围堵。伊核问题实际是美国打压伊朗的“抓手”,中国作为发展中大国,理应支持伊朗的合法权益和正义斗争。但此种支持可能使伊朗“有恃无恐”,加大推进核计划,并对西方国家进行挑衅,由此可能导致地区紧张局势持续升级,并威胁中国能源安全和利益。总之,伊核问题是中国拓展在伊利益的潜在不稳定因素,处理得当,中国可左右逢源,将伊核问题变为全球博弈和在伊利益经营的重要筹码;处理不好,中国可能“里外不是人”。

2013年8月鲁哈尼主政后主动为伊核危机降温。他认为,伊核能力已达相当水平,继续发展核技术不符合伊国家利益,因此借缓和核立场换取缓解制裁。

2013年11月24日,伊与六方达成初步核协议,同意停止进行5%浓度以上的浓缩铀的提炼活动;将现存浓度20%的浓缩铀稀释;不再安装新的离心机,不再启动尚未运转的或是建造新的浓缩设备。作为回报,美欧不出台与核问题相关的新制裁,暂停对伊汽车行业、贵金属交易、石化产品出口的限制,允许伊在现有水平上(约100万桶/日)出口石油并收回部分油款等。从2014年2月18日开始,伊与六方启动最终解决核问题谈判,迄今已举行多轮会谈。不管和谈结果怎样,伊核降温是大势所趋,因核问题爆发战争可能性下降,中伊深化合作的外交和安全顾虑减轻。

第三,“阿拉伯因素”。伊朗与阿拉伯国家民族(波斯人VS阿拉伯人)、宗教信仰(什叶派VS逊尼派)迥异,在多个领域矛盾尖锐。一是核立场对立。伊朗矢志推动核计划,海湾国家既担心伊朗核电站泄漏,影响海湾地区环境,更担心伊朗制造“波斯核弹”,威胁阿拉伯国家安全,因此一直反对伊核计划。维基解密文件称,沙特等海湾国家领导人曾力劝美国军事打击伊朗。二是争夺地区领导权。伊朗近年地缘环境改善,谋求地区大国意图明显。哈梅内伊直言,中东热点问题的解决均离不开伊朗。

但中东剧变后,沙特在海湾地区称雄意图也日益明显,并视野心勃勃的伊朗为头号威胁。海湾国家除联合自强外,还依托西方大国抗衡伊朗,积极配合西方制裁伊朗。

三是领土纠纷。伊朗与阿联酋围绕大、小通布岛和阿布穆萨岛,以及与科威特围绕海上油气田边界划分均有争议,伊朗还对巴林提出主权要求,至今仍强调“巴林是伊朗的一个省”。

四是教派矛盾。近年来,伊朗致力于构建伊朗—伊拉克—叙利亚—黎巴嫩的“什叶派新月地带”。2011年中东剧变后,伊朗利用教派纷争插手也门、巴林等国内政,力挺叙利亚巴沙尔政权。而阿拉伯逊尼派国家则强力反击,沙特、阿联酋联手出兵巴林,镇压什叶派抗议活动;沙特、卡塔尔等资助叙利亚反对派,双方教派矛盾日趋公开化。

五是心理隔阂。部分阿拉伯学者将伊朗视为中东的“麻烦制造者”,伊朗在阿拉伯世界公众形象日益变糟。对17个阿拉伯国家和3个非阿拉伯穆斯林国家(土耳其、阿塞拜疆、巴基斯坦)进行的民调显示,2006年伊朗在这些国家受欢迎度达75%,2012年底降至25%;2006年,伊核计划得到多数穆斯林国家支持,但六年后多数国家民众反对伊核计划,对伊态度由同情转向“以压促停”,支持动武比例也在增加。伊朗与阿拉伯国家暗战升级,使中国深化与伊朗合作顾虑增多。

中国在伊朗和阿拉伯国家均有重要利益,但阿拉伯国家对华重要性更突出:政治上,中东地区有22个阿拉伯国家,是中东政治主流,中国拓展国际影响力离不开这些国家的支持;经济上,中阿合作是中国对外经济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,尤其是海合会六国,其作为中东最具活力和潜力、一体化程度最高的区域性组织,是中国第八大贸易伙伴、第七大出口市场和第八大进口来源,也是中国海外最具发展潜力的资本市场和工程项目承包市场。

沙特连续十几年成为中国在西亚北非地区的最大贸易伙伴,2012年中沙贸易额达732.7亿美元,中国超越美国成为沙特最大贸易伙伴。相比之下,中伊贸易额则由2011年的451亿美元,降至2012年的370亿美元。近年来,因中国对“阿拉伯之春”反应负面、在联合国否决叙利亚决议、反对制裁伊朗,海湾国家对中国不满日增。中国未来在伊朗拓展利益,不能不更多顾忌阿拉伯国家的感受与关切。

第四,中伊差异。一是中伊对双边关系认知存在落差。伊朗认为现行国际秩序不合理,应用新秩序取而代之,对美奉行“全面对抗”政策。中国对现行国际秩序虽感不满,但并无意挑战和颠覆现行秩序,对美强调“增加信任、减少麻烦、发展合作、不搞对抗”,发展“新型大国关系”。

国际观差异造成两国对中伊关系定位差异甚大。中国对伊朗经济诉求大于战略诉求,其利益排序为:经济利益(能源和经贸)、安全利益(地缘政治)、政治利益;伊朗对中国战略诉求大于经济利益,排序为:安全和政治合作、经济和能源合作、核问题。在实际操作中,伊朗加大与中国经济和能源合作,主要是为实现利益捆绑,让中国在国际社会中多为伊朗说话撑腰。这些能源和承包项目工期很长,有的要持续十几年甚至几十年,中国可能被这些项目束住手脚,在利益权衡下进退失据。

另外,双方外交优先排序也不相同。伊朗对外政策目标包括:巩固海湾大国地位,谋求成为中东强国,成为伊斯兰世界领袖,强化世界能源大国地位,化解伊朗核危机;其对外关系的重要性排序为:海湾邻国、伊斯兰世界、非敌对大国、西方国家。在实际操作中,伊朗因处境孤立,对中国外交借重较为明显。而在中国对外战略中,“大国是关键,周边是首要,发展中国家是基础,多边是舞台”。

按重要性排序,第一层次是美俄等大国(中俄是准盟友关系,中美非敌非友);第二层次是邻国(尤以与朝鲜、巴基斯坦关系最为重要);第三层次是中国的海外能源、资源、市场、投资国(如伊朗、委内瑞拉、沙特);第四层次是其他国家关系。伊朗对华的重要性,大国层面不如俄美,地区层面不如朝鲜和巴基斯坦,大体介于第二层次与第三层次之间。中伊对双方关系定位及外交排序的差异,造成两国政治交往不平衡。伊朗来者多,中方去者少,反映中方对伊朗重视程度不够。伊朗将未能成功加入上海合作组织归咎于中国,伊朗政府内部也有反对“向东看”政策的声音。

二是深化经济合作遭遇瓶颈。一方面,双方深化经贸合作面临一定阻力。中国商品大量涌入伊朗市场,伊朗经销商和普通百姓大多乐见其成,但部分商界和学界人士抱怨中国廉价商品大量涌入,严重威胁伊朗产品,损害伊朗本国工业,危及伊朗人就业岗位,导致伊朗外汇减少,抵御西方制裁能力被削弱,认为伊朗不应从依靠西方国家,转向依靠中国。

伊朗媒体经常抱怨中国商品质量不佳,搞价格欺诈。当前,伊朗限制进口开支,禁止170种“品质低下”产品进口,被禁产品几乎都是中国制造。另外,伊朗是欧佩克中的“鹰派”,主张限产提价,这与中国希望国际油价“越低越好”的诉求直接相悖。另一方面,伊朗投资环境不理想,“赚伊朗人的钱不容易”。伊朗法律规定,外国公司只能以合资方式投资,外方所占股份不能高于49%,投资者利润要汇往国外需得到伊朗监督委员会批准,在遇到伊朗外汇短缺时政府会限制汇出。同时,伊朗与外商合同条款中有很多不合理限制,如规定所有设备采购都需要伊朗政府批准,材料和服务供应商的名单也都需要审批,而伊朗政府审批缓慢,使投资商面临很多不确定性因素。

在能源合作领域,伊朗采取回购合同模式,即采取投资返还、利息加报酬费,与油价没有直接关系,外来投资者不可能获得高收益。而且,“回购合同”的执行对成本控制和时间控制要求很高,勘探期、评价期或开发期延长,都将直接导致回收期的相应缩短,给投资回收造成困难。据世界银行《2011全球经商环境评估报告》,伊朗在183个经济体中排名第129位,在中东国家中排名垫底。经济和能源合作是中伊合作“压舱石”,经济合作领域中问题颇多,直接影响中国在伊拓展经济利益。

此外,双方文化隔膜感较强。中国是儒家传统,实行社会主义制度,信仰马克思主义,主张无神论。而伊朗人文化优越感和民族自尊心极强,骨子里更仰慕西方国家;由于近代以来屡遭外敌干预与入侵,伊朗自我防范意识极强,对大国充满戒心;内政外交伊斯兰化色彩浓厚。中伊双方价值观差异甚大,缺乏文化亲近感,建立战略互信难度大。

三、总体评估

准确定位中国在伊朗利益的重要性程度,必须将其置于中国外交总体框架下,既进行必要的成本收益分析,更要着眼战略考虑和长远趋势。

从成本收益角度看,衡量中国在伊朗利益的大小和重要性,大体可用“可替代程度”衡量:双方合作及涉及的利益对中国越是不可替代,表明其对中国越重要;反之亦然。目前,中国在伊朗的利益大体介于战略性(以安全利益为主)与实效性(以经济利益为主)之间,尚未到不可替代程度。

其一,伊朗对中国的政治借重大于中国对伊朗的借重。从国家规模看,中国是崛起中的世界性大国,伊朗是崛起中的地区大国,中国国土面积是伊朗的5.83倍,人口约是伊朗的19倍;从外交处境看,中国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之一,在重大国际事务中享有否决权。中国奉行“全方位外交”政策,与绝大部分国家都建立了正常关系。伊朗在国际上与美国等西方国家严重对立,在地区与以色列水火不容,与部分阿拉伯国家(尤其是海湾国家)矛盾尖锐。伊朗看重中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地位,希望通过加强对华交往,摆脱外交孤立,增强伊朗抗衡西方国家的能力,扩大伊朗在中亚影响力。

在伊朗看来,与日趋崛起的中国合作,可以弥补与西方国家交恶造成的损失。某种程度上,伊朗将中国当成了对付西方国家制裁的挡箭牌。而中国在政治和外交方面对伊朗需求则十分有限。在国家间关系问题上,能否妥善处理中美关系事关中国崛起进程,而中伊关系则起不到如此大的作用。

其二,中国对伊朗能源进口的依赖小于伊朗对中国能源出口的依赖。一方面,伊朗石油产量下降和出口减少,不致严重影响世界石油供应市场。在正常情况下,伊朗原油出口大约250万桶/日,而目前世界剩余石油产能大约240万桶/日(其中80%掌握在沙特手中),这意味着,即使伊朗原油出口完全停止,全球能源供应市场也不会出现大规模短缺。2012年2—5月,伊朗石油产量由342.4万桶/日降至313.8万桶/日。同期,沙特、科威特等国大幅增产,到2012年5月两国石油产量分别增至991.7万桶/日和285.8万桶/日,分别增加了25.5万桶/日和20.7万桶/日,完全填补了伊朗石油产量下降的空额。伊朗石油减产并未导致国际石油供应短缺及油价大涨,其“石油武器”日渐失灵。另一方面,中国原油进口多元化趋势明显,尚不致在伊朗“一棵树上吊死”。2009年,伊朗仍是中国头号进口石油国,约占中国石油进口量的14%—15%。此后受西方国家制裁影响,中国从伊进口石油逐渐下滑,2012年即从上年的55.5万桶/日降至43.3万桶/日,同比减少22%。

与此同时,中国从安哥拉、沙特、俄罗斯等国进口原油相应上升。其中,中国从俄进口原油从39.5万桶/日增至50万桶/日,基本抵消了从伊朗减少的11.2万桶/日。2012年12月“东西伯利亚—太平洋管线”全线贯通,加上俄计划未来十年石油产量增至1000万桶/日,中国从俄进口原油还将大幅增加。

2013年6月,中俄签署能源协议,俄未来25年每年将向中国供应4600万吨石油,由此极大增强了中国能源安全系数。此外,中国在伊拉克能源开发力度加大。相比之下,伊朗因多年屡受西方制裁,尤其是2012年欧盟禁止从伊进口石油,其能源出口逾70%输往亚洲,尤以中国、印度、日本与韩国为主。而日本和韩国是美国地区盟友,正日渐减少从伊进口原油,伊朗能源合作重心日趋转向中国和印度,并将中国视为第一大原油出口对象,其“改换门庭”的难度较大。

其三,中伊经贸“不对称依赖”,伊朗对华贸易依赖大于中国对伊朗的依赖。据中国海关总署公布的贸易数据,2012年,中国与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双边贸易额排序依次为:欧盟、美国、东盟、香港、日本、韩国、台湾、澳大利亚、俄罗斯、巴西、沙特、印度、南非、加拿大、伊朗。伊朗在中国对外双边贸易额中仅排第15位。中国则是伊朗的最大对外贸易伙伴。据美国中情局2011年数据,在伊朗进口来源国中,阿联酋排第一位,占伊进口总额30.9%;中国排第二,占17.4%。由于伊朗从阿联酋进口额中半数是中国转口贸易,中国实际上是伊朗最大进口国。在伊朗出口目的地国中,中国稳居第一,占伊朗出口总额21.2%,远高于紧随其后的日本(9.1%)、土耳其(8.8%)、印度(8.1%)、韩国(8%)和意大利(5.3%)等国。

综上判断,中国在伊朗的国家利益大体介于战略性与实效性之间。这种利益定位,决定了中国对伊政策既有稳定性,也有摇摆性。“中国也许会为巴基斯坦而战,但不会为伊朗这么做。”③美国学者高江龙将中国对伊政策概括为“战略机会主义”。

从长远和战略角度看,伊朗则是中国的潜在战略合作伙伴。仅用“账房先生式”的量化方式衡量中国在伊朗利益,很容易陷入“只见树木,不见森林”的误区。严格来讲,世上没有一个国家对中国重要到不可或缺程度。考察中国在伊利益,还要“从战略高度看待伊朗和处理中伊关系”,“将中伊关系提高到新水平”。长远看,伊朗是中国有待强化的潜在战略合作伙伴。这主要取决于国际格局、中国国际地位、中美伊大三角关系的发展变化趋势。

首先,国际经济格局“南升北降”趋势明显,与发展中国家强化合作成为中国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。一方面,发展中国家越来越成为中国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倚重对象。西方国家曾长期占据国际权力体系主导地位,但近年来,国际力量对比“南升北降”,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经济年均增速比发达国家快2—3个百分点,世界经济增长70%来自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。目前发展中国家在世界前十大经济体中占4席,2050年将增至6席。中国要想实现可持续发展,必须顺应国际格局的历史性变化,与发展中国家“同呼吸共命运”。

据中国商务部统计,2012年中国对欧盟、美国、日本、香港等四个传统市场贸易额比2007年下降6.2%,同期中国对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贸易比重上升6.2%。另一方面,加强与新兴国家合作,是中国从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转型的突破口。中国的全球经济角色、产业定位已被嵌入现有经济结构当中,发达国家不愿放弃现行“中心—外围”结构和世界经济旧秩序,且目前欧美经济萧条,保护主义升温,中国开拓欧美市场空间有限。相较而言,南南合作成为中国实现产业升级和经济结构转型的一把钥匙。中国出口发达国家以贴牌产品为主,而出口发展中国家产品则以自主品牌产品为主。通过开拓新兴市场,中国形成了中兴通讯、华为技术、长城汽车等有一定国际影响力的品牌。因此,只有加强同新兴市场国家的合作,才能壮大中国高端制造业,实现产业结构升级。

2013年2月,中国商务部等七部委发布《关于开拓新兴市场的若干意见》,将开拓新兴市场提升到战略高度,商务部还提供了“重点合作国家”的若干标准:人口在1000万以上;人均GDP1000美元以上;整个GDP在1000亿美元以上;对华贸易增速快,市场份额尚未饱和;贸易风险可控等等。伊朗基本符合上述标准:人口7900多万,2012年GDP总额为4838亿美元,人均6360美元,且油气资源居世界前列,对华态度友好,是中国开拓新兴市场的理想合作伙伴。

其次,中国从地区性大国向世界性大国的角色转换,决定了中国需要提前投棋布子。经合组织2012年报告预测,按照购买力平价,2016年中国的GDP将超过美国;按汇率计算,中国GDP将在2020年左右接近美国。另据世界银行预测,如果中国经济一直不低于6%—6.5%的增速,中国将在2030年取代美国,成为世界头号经济体。尽管这些机构预测结果有差异,但总体看,未来十几年中国将逐渐由地区性大国向世界性大国角色转换。

中国未来将拥有更多的全球利益,中国外交需要以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参与国际新秩序的塑造,外交战略也将由“撞击反应式”的“大国小外交”,向“参与塑造型”的“大国强外交”转型。因此,中国对外战略应该有前瞻性眼光和“提前量”,尽早塑造有利于中国的国际生存和发展环境。中东地区是中国能源供应的主要来源地,是中国未来必争、必进之地,中国需要花大心思和大气力进行布局和投入,以便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。伊朗是中东地区大国,无论资源储量、人口规模、市场潜力、战略地位都相当可观,是中国在中东拓展利益的理想战略支点。

最后,中美伊关系发生结构性变化,处理中美关系不能以牺牲中伊合作为代价。对中国而言,防止与美国爆发大规模战争,是实现国家发展“三步走”的基本前提;对美国来说,防止中俄变成敌人,是建立“美国治下的和平”的关节点。美国对华政策的底线就是“拉其为友,防其为敌”,并在此基础上形成“遏制加接触”政策,由此决定了中美关系“好也好不到哪儿,坏也坏不到哪儿”。

目前,美国以“接触政策”改造中国的两大战略目标正在落空:经济上,中国并未因入世、参与全球化而将国企私有化,未成为美国“外围地带”,经济崛起势头明显;政治上,中国并未因“经济开放”导致“政治变色”,“十八大报告”中“不走改旗易帜邪路”的表述,意味着西方国家政治改造中国的企图落空。

在此背景下,中美结构性矛盾恐将凸显:美国建立单极霸权体系的战略筹划与中国多极化的主张尖锐对立;中国实现崛起与美国遏制中国崛起的矛盾将日益尖锐;中国自主创新、发展高端制造业与美国“再工业化”、继续把持世界产业链高端的矛盾凸显;中国国有企业壮大和“走出去”与美国等西方跨国公司继续主导世界经济的矛盾加剧;人民币国际化战略与美国继续维护美元霸权的矛盾日趋突出。因此,美国对华战略中遏制和防范的一面恐将日渐加强。

2013年5月,美国企业研究所学者撰文列举当前五大挑战,“中国崛起”赫然在列。该所研究报告还称应建立“环中国亚洲强国集团”,以防范和遏制中国。即使经贸合作这块中美关系的“压舱石”,也暗含不利中国成分:中国向美出售廉价产品,换取美国高附加值产品,导致财富隐性向美流动;中美贸易用美元计价,无形增强了“美元霸权”;中国用廉价产品赚来的美元纸钞,难以在美国购买到实质性资产,只能投资于美国债券市场,助推美国经济;美国为转嫁危机,频频“量化宽松”,导致中国巨额外汇储备不断缩水。

相比之下,中伊合作不仅互补性强,而且双边合作中中国实际收益更大:伊朗是中东产油国中唯一愿意用人民币结算能源产品的国家,此举有助于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;中国从伊进口80%以上为能源产品,对伊出口大部分为机电产品,这种结构有助优化中国出口结构,提高工业化水平和能力。

因此,发展中美关系不应以牺牲中伊合作为代价,加强中伊关系与管控中美关系是辨证关系:一是中伊合作可以增大中国外交回旋空间,增加对美博弈筹码,而且中美矛盾越凸显,加强中伊关系越重要;二是中国对外能源开发起步晚,那些开发风险小、与西方国家关系友好的能源市场,大都被西方公司先占,中国正是由于美伊敌对,才有机会与伊拓展能源合作;三是美国打压伊朗、干涉中伊合作,明显带有强权政治和“治外法权”色彩。中国顶住美国压力与伊正常合作,更能体现独立自主的立场,赢得国际尊重。如中国一味顾忌中美关系“重中之重”,而忽视在伊朗利益的重要性,与其疏远关系乃至参与美国制裁打压,虽会维护中美关系的“面子”,却将丢掉地缘和能源安全的“里子”。(来源: 能源情报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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